这一切都是在细微中完成的,以至于牧师虽然老是模糊地觉得有个邪恶的、有影响的人在监视着自己,却始终未能知道其中的真实情况。没错,他确实疑虑重重地注视着这个畸形的老医生——甚至不时地对他怀着恐惧和刻骨的仇恨。他的姿势,他的步态,他的灰白胡子,他的最微小的、最平常的动作,甚至他的衣服的式样,在牧师看来都是可憎的。这无疑是牧师心中一种比他自己乐意承认的更深的厌恶。由于指出这种不信任和憎恶的理由是不可能的,因此,丁梅斯代尔先生没有把自己的一切预感都归因于别的理由——他意识到一个病灶的毒素正在感染着他的整个心脏。他责备自己对罗杰·奇林沃思所抱有的厌恶的感觉,无视自己应该从中吸取的教训,竭力想将这些感觉连根拔掉。然而,由于做不到这点,他在原则上继续与这老头儿保持社交上的亲近。这样,他就在不断地给这个老头儿提供实现其意图的种种机会——虽然,这个复仇者是个可怜的、孤独无助的人,甚至比他的受害者更可悲,但是他一直致力于实现这一意图。
虽然,丁梅斯代尔先生在肉体上承受着疾病的痛苦,心灵上又受到极度的苦恼的折磨,且落入他的最不共戴天的仇敌的阴谋之手,但他在宗教圣职中却深孚众望。诚然,他能得众望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的悲哀。他在日常生活中承受的极大痛苦,使他的智力天赋、他的道德观念、他的感受和传递情感的能力,都处于一种超自然的活跃状态。他的名望处于上升的势头,已经使他的牧师同行相形见绌,尽管在他们当中有几位是出类拔萃的。他们当中有一些学者,花在钻研与圣职有关的深奥学问的岁月,甚至比丁梅斯代尔先生生活的时间还要长,因此对于这些实用的和宝贵的学识,他们可能比这位年轻的兄弟更为精通。也有一些智力比他更强的人。他们具有更为敏锐的、全面的和铁石般坚强的理解力。这种理解力适当地与一部分教义成分相混合,构成了非常体面的、有某种效能的和难以亲近的牧师类型。此外,还有其他一些真正圣洁的长辈,他们的才能通过在书本堆中辛勤耕耘,通过耐心地思考而得到充分的发挥,而且,通过与更美好的世界[2]的精神联络而富有灵气。纯洁的生活几乎已经把这些圣人——他们世间的衣服还被披在身上——引入天堂。他们所缺乏的,是在圣灵降临节[3],降临在上帝特选的门徒头上的火焰之舌[4]。看来,这象征着他们缺乏的,不是用外语或未知的语言进行演说的能力,而是以内心的本国语对全人类的同胞讲话的能力。素来那么适合使徒教义的这些长辈们,缺乏上帝对他们的圣职的最后的和最罕见的证明——火焰之舌。假如他们曾经梦想寻求真理的话,他们也只能徒劳地尝试通过熟悉的语言和形象化的比喻的最谦卑的媒介,来表达最高的真理。他们的声音从他们惯常居住的高处远远地、微弱地传下来。